“大年三十，我们收留了几十个湖北人”
2020年的春节，湖北武汉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
面对不断变化的疫情，如何对待身边的武汉人，成为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必答题。
对于在厦门鼓浪屿生活了几十年，同时又是鼓浪屿家庭旅馆协会会长的董启农来说，这道题来得着实有些突然。
每逢假期，鼓浪屿就成了不少人的旅游目的地。春节也不例外，一周的休假时间总能让小岛上的旅馆、民宿爆满。
资料图：鼓浪屿。王东明 摄
2020年原本也和往年没什么不同。鼓浪屿当地很多旅馆、民宿早早就被预订一空：从大年初二到大年初五，房间基本都订满了，只剩初一、初六、初七这几天还有部分客房。
变化出现在过年前的那段时间。“最初我们是从网络上得知武汉出现新型肺炎的消息，但当时大家不知道这个问题会有那么严重。后来越来越严重，开始有客人要求退订房间，但也还有不少人没有退订。”董启农告诉记者。
资料图：鼓浪屿。
临近年关，新型肺炎的疫情越来越受到关注。此时，到鼓浪屿的武汉旅客也开始受到关注。
彼时的武汉还没有“封城”，但很多人已经意识到，这次的疫情与武汉这座城市联系密切。
资料图：武汉市第四医院一个急救班组在等待转运病人。远征 摄
21号，董启农就去问了鼓浪屿管委会。“商量后大家都认为，不能把这些武汉人拒之门外。”
当时，董启农就觉得，这是件“两难的事情”。“你收留他，周围居民可能就会有意见；你把他推出去，人家又已经到了岛上。”
23日凌晨，武汉官方宣布，自当日10时起，全市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无特殊原因，市民不要离开武汉，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资料图：航拍1月23日的武汉市洪山区武鄂高速公路(龚家岭收费站)。中新社记者 郑子颜 摄
恰在那两天，有一名曾到鼓浪屿住宿的武汉旅客感到不舒服，出现了染病的症状。
董启农告诉记者，此人是21号和家人到鼓浪屿住下的。“之前旅馆根本都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旅馆业者很无辜，入住的旅客也很无辜。第二天，其中一人感觉不舒服，自己离岛到厦门去医院检查，结果先判定为疑似病例，随后确诊。”
“我一知道这个消息，马上就打电话给那家旅馆的老板，赶紧要他叫一些专业部门来消毒。而且有跟那名旅客接触的人都不能乱走，要登记。思明区疾控中心当时也专程来消毒，把那些住店的客人总共13人隔离观察。旅馆也马上停业了。”
工作人员在鼓浪屿。受访者供图
但在鼓浪屿，这时仍有不少来自湖北的旅客留宿。
“我们当时就提出来，这些客人既然已经住进来了，就不能把他们赶出去。政府会采取措施，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如果当时我们不收留他们、把他们赶出去、让他们流落街头，那问题不是更大吗？”
资料图：1月23日，武汉地铁暂停运营，一名工作人员在拉下的门帘上粘贴公告。中新社记者 张畅 摄
但大家并非没有顾虑。董启农说，那时自己的家人都对此有意见。“周围居民更不用说，甚至有人对我谩骂，什么刻薄、恶毒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说我昧着良心想赚黑钱。”
“我们赚这个钱干什么？”说到这，董启农有点激动。“我还把价格都写出去，住我这里每天只要280元就行，节日期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价格？我们的目的就不是赚钱。因为又不好说免费，免费的话大家都跑来了。当时是想，与其那么分散，不如集中到几家比较好管理。但其实这样一说，其他本来有湖北人留宿的旅馆业者就放心了。”
资料图：1月25日零时，武汉京汉大道大智路口长江隧道入口方向车道已封闭。中新社记者 张畅 摄
他告诉记者，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主要是一种信心。“当时还有一些邻居跑到我店里来兴师问罪。我跟他们解释，解释完了大家也明白了。我说，‘如果我不让他们住进来，他们到处跑，搞不好就跑到你家里去。’那样的话更糟糕。”
同时，鼓浪屿的各家旅馆民宿也不是让旅客随便住进来的。“我们每天有厦大附属第一医院鼓浪屿分院的医务人员上下午两次来测身温、观察和消毒，告诉他们景点都关闭了，不要到处乱逛。测温等情况也都有上报。我们又跟政府联系，最后安排这些人转移出去。”
近日的鼓浪屿。受访者供图
这样算下来，春节前后，鼓浪屿的旅馆、民宿总共有来自湖北的旅客二百多人次住宿；其中大年三十那晚，岛上的旅馆、民宿就住了几十名来自湖北的旅客。董启农觉得，“这种情况下，我们民宿业者只能承担，让他们住下来”。
董启农。受访者供图
1月26日(正月初二)，鼓浪屿管委会官网发布《关于暂停游客进入鼓浪屿的通知》。通知称，为配合做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切实保障市民、游客安全，根据上级对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防控的相关要求，1月26日12:00起，轮渡公司暂停游客进岛航线，游客只出岛不进岛。市民航线保持不变。游客进岛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近日的鼓浪屿。受访者供图
董启农说，自己今年72岁了，除了担任鼓浪屿家庭旅馆协会会长，还是鼓浪屿志愿者协会会长。
“做这些是我们责无旁贷的，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特别这个时候，我们都应该以实际行动给湖北一点爱心。当然要注意保护好自己，但我们也要尽一点社会责任，也是尽一个老鼓浪屿人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记者 宋宇晟
【编辑:陈海峰】
